第284章:就是李清照写的《金石录后序》-《我在北大学考古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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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 book chapter list     拜访过容商二老以后,在还没有正式投入河宕遗址的编写报告的时候,苏亦忙里偷闲,抽空梳理二老的生平与学术成就。

    这类型的文章写作,苏亦之前就写过唐兰先生生平与学术成就,已经拥有一点的经验,不算菜鸟了。

    然而,苏亦不打算按照之前写《天下谁人不识君——唐兰先生生平及学术贡献》的文章模范来书写,他打算提升一些文章难度,直接把容商二老放在一块比较,有点类似于之前写《朗达玛灭佛与唐武宗灭佛之比较研究》。

    还拟定了一个《从书法篆刻到古文字学大家——容庚、商承祚并论》。

    他也没打算要投稿,就是先写出来,算是一个阶段性学习的总结成果。

    容商二老,要论学术成就,肯定是容老更大,因此,苏亦先把容庚先生放在前面论述。

    要研究容庚,就必须要了解其生平。

    他出生于东莞,前世,这座原本平平无奇的城市,因为某个伟大的事件举世闻名,其实放在历史大背景下,东莞并非一座暴发户的城市,衣冠南渡,氏族南迁,东莞文风渐浓,经过明清两代的发展,公私学馆众多且体系完备。

    仅在容庚出生地莞城,不足1.5平方公里内就设有传统学馆18所。

    容庚更是望族子弟,当然,对其影响最大的就是四舅邓尔雅。

    其意义类似唐文治之于唐兰。

    邓尔雅在美术方面,可以说是全才,诗、书、画、印兼通,尤善治印。刻印在南方卓有声誉,名震一时。

    实际上,邓家治印到邓尔雅已经传了11代,邓尔雅曾说,「我家篆刻寻常事,不断相传有印人。」

    容庚少时随邓尔雅学治印,治印需习字,于是容庚就由印及字,对金石古文字的兴趣大增。许慎的《说文解字》、吴大澂的《说文古籀补》以及段玉裁的《说文解字注》等,都是容庚时常翻阅的书籍。

    实际上,苏亦也是这样过来的。

    相比较容庚,苏亦的「小学」是由奶奶启蒙,治印则随爷爷,也算是家学。

    中学毕业以后,容庚在东莞中学执教,花了6年的时间完成《金文编》4册初稿,这也是他学术之路的敲门砖。

    罗振玉就是因为这书,把他推荐给马衡,马衡看过《金文编》后,决定不予考试,破格录取他成为北大国学门研究生。

    读研期间,他继续完成《金文编》,这书也成为他的研究生毕业论文,一毕业,《金文编》就在罗振玉的赞助下成功出版。

    一出版,就让他扬名学界。

    当年,能够出版专著的学者,凤毛麟角,别说20年代,就算是七八十年代,有代表作的学者也极少。

    容庚毕业,顺利留校在北大执教,第二年被聘请为燕大的襄教授(助理教授),后擢升为教授,主讲文字学,又开设了金石学、甲骨学、考古文字学、简体字等课程。

    这就是容庚执教生涯的开始。

    后来,抗战爆发,燕大保持中立并没有南迁,结果,太平洋战争爆发,41年日方关停燕大。

    42年的时候燕大在成都复校,因为各种原因,容庚去了伪北大执教,成为宿白先生的老师。

    这段经历,可以说是他人生一大黑点,抗战胜利,北大代理校长傅斯年直接就清退当时的伪北大教员,也包括容庚。

    他想要抗争,却不成功。

    当时,容庚还直接在《北平日报》上发表的《与BJ大学代理校长傅斯年先生一封公开信》上就无奈地表明:「我有子女,待教于人,人有子女,亦待教于我,出而任教,余之责也。策日寇之必败,鼓励学生以最后之胜利属于我者,余之责也。」

    其实,公开信很长。

    他的理由也不止上面这些。

    他说,燕大在成都复校,已经很多名同事过去,八妹容媛也过去,他留在北平是有原因的。

    第一、他觉得日寇必败,无劳跋涉。

    第二、他认为自己喜欢整理却缺乏想象,没有书本没法写作。

    第三、他觉得自己二十年来搜集之书籍彝器,世所希有,未忍舍弃。

    第四、他认为自己素性倔强,可以证明自己的坚白(形容志节坚贞,不可动摇。)

    此外,他还觉得北平沦陷,政府军队仓皇撤退,根本就不给人民内迁的机会。

    还说自己受到不少的伤害。

    还说自己有子女学生要教导。

    当教师是责任。

    他在伪北大是教授学生跟在燕大一样负责。

    还例举自己这些年取得的学术成果。

    还说,以梅原末治为团长的日寇调查团,打算沿着平汉线作文化史迹调查,自定县起至开封,行程十月一日至三十一日。这事被他写信叫停了。

    还说,自己在北平挨饿受苦,无愧于国家。

    傅斯年不能开除自己。

    结果,这封公开信一发出来,好多人都觉得容庚是书呆子。

    这部分历史,很多关于容庚先生的纪念性文章或者研究性文章都没有提及,有的是刻意忽略,有的是根本不懂。

    但不管如何,苏亦觉得自己应该要写下来,当然,大部分人都是「子不言父名,徒不言师讳」,真要有机会发表这文章了,苏亦觉得这段文字肯定要删除的,不然对太不尊敬了。

    容庚的写给傅斯年的公开信,并没有取得该有的效果,他还是被北大开除了。

    被开除以后,他被李宗仁邀请到广西大学执教,因未开学,同年7月4日,接到岭南大学聘书,聘请为中国文学系教授兼系主任而东归广州,主讲「中国文字学」和「说文」等课程,兼《岭南学报》主编等。

    后来,中大跟岭南大学合并,他才转入中大中文系古文字研究室。

    这就是容庚先生的执教生涯。

    他的学术成果,也跟他的经历有关,早年间的因为篆刻而学古文,到专门从事金文研究,都与之息息相关。

    除以上这些研究成果外,容庚对于汉字的简化与改革是有着突出贡献。

    早年间,他还是钱玄同发起的「汉字革命」的支持者。

    因此,他提出了两种简化汉字的思路:

    第一、应用六书之例以造简字。

    第二、制定两字以上合成之简字。

    他的「简化汉字方案」跟钱玄同的「汉字简化」、傅斯年的「废除汉字」、赵元任的「通字方案」、于右任的「标准草书」,以及整个20世纪初形形色色的「汉字拉丁化」或「推行世界语」等方案一样,都是对现代中国文化焦虑的一种应对。

    其实建国以后的《汉字简化方案》是一个大集合,容庚的方案也拥有自己的特色。

    他是古文字专家深谙中国文字的演化轨迹,又擅长书法篆刻,因此相比「标准草书」,他的方案更有识别性,跟赵元任的「通字方案」比,他的方案不会造成「一字多义」,缺点也很明显,「两字合成」不易速记。

    但是,他采用了另外一种方案「六书之例」跟「草书楷化」结合在一起编成《简体字典》,这书的刊印,对后来的汉字简化方案却有着不小的影响,这也是他对汉字简化方面做出的贡献。

    此外,容庚对现代文字学学科的建设也做出自己的贡献。

    这个方面,稍弱于唐兰。

    相比较,他更加擅长文献考究而短于理论。

    值得一提的是他在燕大教书的时候也编写了《中国文字学》的讲义,从这个讲义的名字,就能看出他对现代学术的开放和认同。

    唐兰的《中国文字学》是可以成熟的理论性教材,而容庚的《中国文字学》讲义,则偏向传统,其中对中国字体演变历程的论述,都可以当成一部中国书法史来看待,因为这讲义分成「形篇」跟「义篇」。

    这也是为什么,容庚培养的好几个研究生,未来都成为国内著名的书法理论大家的原因之一。

    不过唐兰在自己的《中国文字学》一书却说,「罗振玉、王国维只能算是文献学家,他们的学问是多方面的,偶然也研究古文字,很有成绩,但并没有系统。容庚、商承祚等在古文字商的成绩,是搜集、整理、排比、摹写、更说不到理论和系统。」

    这话说的有一定的道理。

    甚至发展到后世,还有一个更加激进的观点,那就是古文字的搜集整理都不算是研究。

    其实容庚曾说自己「五不如」,「目光锐利,能见其大,吾不如郭沫若。非非玄想,左右逢源,吾不如唐兰。咬文嚼字,细针密缕,吾不如于省吾。甲骨篆籀,无体不工,吾不如商承祚。操笔疾书,文不加点,吾不如吴其昌。」

    这话看起来很谦虚。

    实则不然。

    也不看看老爷子自比的五人都有谁。

    他后面话锋一转,「若锲而不舍,所得独多,则彼五任似皆不如我也。」

    从这话,就看出来容庚性格的耿直。

    不说这些大学者的性子,仅仅说他们的学术观点,也存在异同。

    唐兰认为古文字学就是字形学,而不应该包含「音」和「义」,因此,对容庚的以「六书」论述字「义」并不认同。

    此外,于省吾对唐兰的观点,也有异议。

    比如在甲骨文考释之中,唐兰就将「推勘法」与「对照法」、「偏旁分析」和「历史考证」并列为四种辨明古文字形体的方法。

    这种「屈形就义」的研究方法,于省吾也不认同。

    于省吾始终认为,「留存至今的某些古文字的音与义或一时不可确知,然其字则为确定不移的客观存在。因而字形是我们实事求是地进行研究的唯一基础。」

    当然,仅就考释方面来说,于省吾的成就最高。

    虽然容庚被不少人称为书呆子,坦白说,他的人缘并不差,是一个很纯粹的人,当年,不管是发起成立考古学社还是担任《燕京学报》主编期间都帮助过不少的学者发表或出版论文(著作)。

    最为著名的就是郭沫若跟张荫麟,尤其是郭,他跟容庚的交往过程,就充满了争议性。

    后世好事者,都开始通过两人的信札来考究当年的两人交往之往事。

    容庚是民国学术界核心人物之一,所以围绕着容庚的研究,其实就是整个民国学术史研究的缩影。

    老先生的故事很多。

    苏亦的文章没法一一涉略,除了他的生平以及学术成果以及部分的学术观点外,其他的部分都没有写入文章。

    研究他也不是写大论文或者出书。

    但他的《金文编》、《商周彝器通考》这两部代表作是没法忽略不论述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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